利用空前巨大的媒体手段,快炒热炒狂炒爆炒———已构成20世纪末,世界范围内一道恶俗的风景。
生逢其时———使一些人坦然地把炒作现象视为经济改革时代的正常现象。他们错了。正像人不仅有动物性一面,更有人性一面一样,经济固然可以是一个国家的基础,但使其得以承传并光大的,却必是文化属性无疑。怎样使经济与文化实现双向平衡,是所有国家头等不可轻蔑的大问题。任何无视文化对经济的平行重要性,无视文化最核心的资源和动力来自精神的创造性,任意曲解践踏文化规则中隐形的秩序———如当代大规模使用外在手段来拔高、包装、炒作文化产品的做法,都属不仁不智之举。
一些人误以为,只要混成个名人名家,就能坐收渔利,不用担心混淆于一般,随时被淘汰挤兑了。乃至许多人为了出名造名,不顾自己实际在哪一量级,也不管手段无耻到何种田地,只要人人认识我,知道我就成。殊不知,人为的努力,固然也能使人在有限时空名噪一时,获得短期好处,但毕竟拗不过先天的命数。名的快,朽的也快。一个人要想成为真正的“名家”,必需有足够的内部条件,并且必需花费足够的时间和代价。这才是大自然的前定。
在文化界的娱乐圈,有人包装炒作,人们似乎还能容忍———因为它的目的就是非精神的急功近利的赢利性。但在文学领域,倘也有人这么干,且干的更露骨疯狂,就令人发指。文学总归姓文。哪怕就是名曰“通俗”文学(只要不是下三滥的黄色),也还有个客观上对社会的影响、导引问题。更不消说,文学,往往还代表着一个国家的文化水准和人民良知。
一个国家,倘文坛上也响起一片类似二道贩子的叫卖声,充斥着以假乱真、以水货孬货冒顶精品雅作的闹剧———尤其那些出道已久,已经享有名利的作家,倘也跟着起劲地快炒热卖,企图拔着头发,将自己再拔高一个数量级,就不仅可悲,简直是一种邪恶了。
实现自身潜能,开发人的独特性创造性,展现每一精神个体的风采,是大自然对人的无声命令。这种开发与展现,主要遵循的是进化论的自然演化法———优胜劣汰法则。通过公正的能量与能量、质量与质量、质量与能量之间的交流转换,通过自发的竞争与认可,以保证物种的内部平衡,优秀基因得以遗传。
动物界基本按照这一法规生息衍化。人类由于先天的善恶两面性,执行起来比较困难,比较阴奉阳违。既想永恒无限,又想投机节能;既想成为上帝的选民,又缺乏独特性,怎么办?只有利用非自然的人工手段,采取作伪或作秀的不义手法,靠越级乱序,混得些脸熟,浪得些虚名,以达到自私目的的最大化。
名声响起来,越发不明白。靠叫卖炒作维系的假价值伪名声又能撑持多久呢?文化产品———特别文学作品,着实不像物质产品,具有直接效益及直观可比较性(如一双鞋经穿就是经穿,一种酒好喝就是好喝)。因此,它不仅需要时间显现,且对比起来也更模糊困难。这就给人一种错觉:似乎谁都可以在文坛上练摊,玩一把文词;这真是天大的误会!其实文学的弱点也正是它的优点。它虽既不当吃又不顶喝,但它对支撑人的人性及精神生命,却有着物质不能替代、不亚于吃喝的重要性———而且是更长远更本质更终极的重要性。
问题在,大自然设定的每个人都要实现自我,都要与外部交流,都要在关系中才能存活的造物方针,有可能因着一部分人的投机钻营、违法乱纪而不能在人间实现;有可能会阻挡导致另一部分人无法在正常情况下进行公正的交流———进而失去“出线”的机会、展现自我的机会,永远沉沦在底线上跌打滚爬、可悲地挣扎,以至于最终失去与族类的依泊和世界的联系。
对普遍生物界,大自然只用了物竞天择的自然选择法。对人类社会,它尽管允许点人为的选择手段,但人类必须自明:要适度,要有节制的使用。必定在排序上,自然进化,自然选择法是主要的,人为选择是从属的。倘纲目颠倒,主次乱伦,结果只会得到与乱伦程度成正比的报应。任何人为的东西,终归敌不过自然的东西。何况快餐文学———又何况泡沫名人?
自然向人生成。人更应主动将人的生存纳入自然秩序。自然进化论永远是人类社会第一法则。记住这一点,人类就会少一点愚蠢,多一份清明;少一些掮客、奸商、食利者不义的叫卖声,多一片真诚、公正、善良的天空!